TeamLab Borderless，台场,东京

伴随移动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新技术、新媒介的的发展，社会步入了信息形态,新的时间形态以—种新的方式进入人类生活，目前惯称为“新媒介时间”。正如詹姆斯·罗尔所言:“媒介产业如何利用技术以影响人类的时空观及人类与时空的关系,是一个重要而持久的理论问题”[1]。

新媒介时间可以冲破时空限制,将不同时空的交流呈现在同一公共空间之中,凸显了受众接收信息行为“去时间化”的特征,它强调公众共享时间的状态是可更改的，如果说传统意义上的博物馆、美术馆空间被特定空间和时间所限定。随着新媒介互联网、VR\AR技术的出现,传统意义的物理空间、社会空间、心理空间、文化空间将被拓展,多维和多重空间将成为新的形态，例如网络技术和新媒介的发展带来的超链接，导致了现实空间与虚拟空间的多重有机重叠，而图书馆阅览空间、学术研究空间、产品研发空间、商务接待会谈空间、体验空间、教育培训空间甚至消费空间，也都在进行多重空间的有机融合。

在新媒介时间的背景下，新的美术馆学正在做出颠覆性的改变。《“新美术馆学”的历史责任》[2]一文在谈到“新美术馆学”的概念时,针对“新美术馆学”与“旧美术馆学”的边界问题，王璜生先生提出了在中国语境下美术馆建设的独特性，即美术馆学是一个具有相对独立性和独特性的研究系统和理论系统,与西方的博物馆学中的美术馆学是不同的。这篇文章认为中国的美术馆学研究系统起步较晚，研究的理论系统及方法学、管理学等方面尚未深入完善,远远没有达到博物馆的系统化与规范化。新美术馆学应该从学科内部关注“人”作为主体的问题、多向度的“空间”问题、以及制度批判与权力反思的问题。而“时间”问题作为新美术馆学关注的分支问题，对当代空间和展览展示的的重构方面表现的尤为突出。

一，美术馆边界与多向度的空间

针对多向度的空间，传统博物馆、美术馆的空间在发展过程中经历了四个阶段,第一阶段为老旧建筑的替代功能性使用;第二阶段为老旧建筑改造性使用和规范性建筑的出现;第三个阶段为将建筑物作为一件艺术品，空间成为重要的展示内容的阶段;第四个阶段为网络美术馆的出现,一般美术馆会把物理空间和展览物理性的搬到本馆的网站上。我们从以上四个阶段的发展可以看出博物馆、美术馆在空间的拓展上做出很大的调整。信息社会下的时空“共同在场”,以及信息社会新技术、新媒介时间的影响，令大众对美术馆的需要不再仅仅停留在一个固定的空间中，而是多维度的、虚拟的、可拓展的。

Sunflower 360展览项目

例如2017年，Facebook在虚拟美术馆中启动Sunflower 360展览项目。展览集成来自全球五大美术馆（伦敦的国家美术馆，阿姆斯特丹的梵高美术馆，费城艺术博物馆，慕尼黑新美术馆，日本东乡青儿美术馆）馆藏梵高的五幅《向日葵》，利用VR、360度全景视频等技术向全球观众开放。全球观众在同一时空下观看了遍布五个国家五座美术馆中的梵高经典作品，同时聆听了来自五大美术馆的相关人员对作品的解读。

The Rodina，Noise of Being

2017年，The Rodina团队在为Sonic Acts Festiva设计视觉识别系统[3]时，将传统的作品目录做成了一个虚拟的美术馆，观众在阅读过程中进入一个“用书构建的世界”，完成展览的阅读与体验，从而构建了一种超越时空的观看方式，把传统的画册设计与展场的有机结合，让观众在特定的时空中完成了先前必须走进现场才能完成的观看，同时让展览真正的做到了永不落幕，并完成了传统的画册设计从静态向动态的转变。

The Rodina，Noise of Being，game 2017

2018年，在旧金山现代艺术博物馆（SFMOMA）超现实主义艺术家玛格丽特的回顾展[4]中，青蛙设计团队设计了一个“解说画廊”。展场包含了一系列可改变和增强现实的“窗户”，观者可以通过屏幕瞥见改变的世界；另一些窗户通则过感知观者的存在，打开通往另一个窗户的通道。窗户既是入口也引起疑问，挑战着观看者对“可看到”和“应该看到”的期望。窗户中的数字场景借鉴了艺术家的视觉策略：在玛格丽特的世界里，画家希望透过窗户看到的不是真正的外部景观，而是画在玻璃上的图像。这个展览的的策划者希望观众以活泼的方式连接展览的主题，鼓励他们以全新的视角看待周围的日常环境。

SFMOMA's Magritte exhibition. (SFMOMA / Frog Image)

SFMOMA's Magritte exhibition. (SFMOMA / Frog Image)

2018年，Cuseum设计团队以AR《Hacking the Heist》APP形式“归还”了加德纳博物馆1990年遗失的13件艺术品。观众通过移动终端的app程序对着遗失作品的空画框就可以复原艺术品的原初状态，新技术的应用使得来访的观众在新媒介时间下获得了博物馆和展览的幕后故事，并欣赏到了作品28年前的真实情景。

Hacking the Heist，Cuseum，2018

Hacking the Heist，Cuseum，2018

二.新媒介时间与“人”的参与

新媒介时间同时是对观众的挑战，如果说传统美术馆更多关注的是作品，通过拟定主题、收集与主题相关的作品来共同构建展览，那么展览本身是一个静态的、内循环式的结构。而新媒介时间，观众的关注点会随着阅读方式的改变，包括艺术家、作品带给人和社会的启示、人文关怀、以及参与人的情感体验。未来美术馆的展览是动态的、开放的、可以互动的。这样的展览在前些年已经有策划人在尝试，例如日本森美术馆开馆展，艾略特策划的“快乐——艺术与生活的幸存指南”试图考察世界各地对于“快乐”的看待方式、态度，从作品和展览的角度关注人的情感体验。

同时在这样的背景下，作为美术馆中的核心——作品,必然要做出改变。美术馆应该考虑如何从“视听叙事”转向“统觉叙事”,美术馆展览的作品一定是有温度、有情感、有生命、自生长、可交流等特征的有机体。汉斯·乌利希·奥布里认为：“对于美术馆而言，多重性和多样性的构思必须置于首要位置[5]”。 同时，随着新技术的发展,作品的媒介发生了重要的变化，新媒介已经成为艺术家们创作作品的重要媒介，他们通过综合装置、影像艺术,计算机新媒体等各种手段来表达,当代艺术如装置、影像、多媒体等也开始将形式提升到内容。新技术的出现，新媒介的产生必然推动了大众文化的发展,导致艺术生产方式、传播和接受方式的变化,进而改变了创作者与欣赏者的关系。现当代艺术的产生打破了艺术存在的独一性和神性,科学技术的进步和生活方式的改变将艺术从原本仪式化中的背景中剥离开来,祛除了艺术品的圣化，拉进了它和生活的关系。于是,艺术的本体价值结构也随之产生了变化,“它从膜拜价值转变为展览价值’。新媒介时间下的以新媒介为主体的当代艺术更是如此。

TeamLab Borderless，台场,东京

日本的数码美术馆的TeamLab Borderless[6]，在超过1万平米空间里，展示了“无界”的艺术作品，观众可以运用自己的身体去探索，与作品共同创造全新的体验。此展览共五个部分构成：

1、Borderless World：这些无疆界的作品也会随着人们的存在而变化。透过跟其他人一起将全身浸泡在一个世界中并相互融合，来探索自己与他人间的模糊疆界，并且摸索出我们与世界间不具疆界的全新关系；

2、teamLab运动森林：全新的“创造式运动空间”，以“用身体来领略世界，用立体式思维来理解世界”做为理念，促进大脑海马体成长，并锻炼空间感知能力；

3、Future Park：“学习！未来游乐园”，是以共创（共同创作）为目的的教育项目和实验场所；

4、Forest of Lamps：人站在灯盏附近时，灯盏会明亮地照耀着，释放出能够形成共振的色彩；以这盏灯为起点，光线传播至距离最近的两盏灯。灯盏之间传递着同样的颜色，依次下去，不断传递。来自第一盏灯的光线总是共振形成一次亮光，亮光在附近的灯盏中传递，直到所有的灯盏都释放过一次亮光，再次回到第一盏灯；

5、EN Tea House：在肥前作出的新茶“EN TEA”被注入茶碗，在碗中花朵会绽放的作品，观赏者可以体验饮茶。

TeamLab Borderless，台场,东京

未来美术馆在学术研究、收藏体制等方面都随着时代语境的变化而需要做出改变。传统美术馆的学术研究和收藏方式都是封闭的、静态的，内容是静止的，时间也是分段式的。但随着信息社会的到来，新媒介时间的影响，由于社会各界学者的时间观空观念的改变，把不同专业的研究人员互联起来，集成资源，把观众变成美术馆的研究人员，可以做到研究的视点开阔、观点多元。因为信息社会的共享化和智、全球化、民主化的特点，不同的人都会参与分享，成果一定是动态的、实时修正补充的，同时也是及时传播的。

在信息社会新美术馆学需要重新建构一个开放、动态、共享、民主的制度。中国的美术馆发展已经进入了新的发展时期，未来如何塑造“新美术馆学”视野下的新美术馆是一个重要的课题。因为今天的社会已经从传统的线性式的发展转化成为了裂变式的发展。在这种语境下,如果不及时的变轨,那么未来新美术馆学的结果是个未知数。所以在充满不确定性与危机挑战的时代背景下，新美术馆人不仅要不断的调整自己,还要积极探索信息社会下新美术馆学如何建构的问题。

（薛江中央美术学院博士生）

[1][美]詹姆斯·罗尔《媒介、传播、文化——一个全球性的途径》,董洪川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年版，第43页

[2]王璜生、沈森 《“新美术馆学”的历史责任》，《美术观察》2018年第9期

[3]最毕设：《未来的美术馆，将成为全世界的游乐场》，http://www.eeff.net/wechat-zuibishe-index-1.html

[4]同上

[5]王璜生：《评论：美术馆与当代艺术收藏》，《当代艺术与批评”课程讲稿》

[6]朱耀忠：《东京展现无界艺术新世界：数码美术馆teamLab Borderless即将开幕》，《东方新报》，2018.6.12